目 录
●天上人间此佳偶
●吴兴墓前怀英风——国保单位赵孟頫墓地侧记
●赵孟頫《计筹山子昂碑》初探
天上人间此佳偶
费胜成
赵孟頫，吴兴人，赵宋宗室，元赠魏国公，才气英迈，画称“元人冠冕”，楷书大家。赵孟頫与德清渊源甚深，闲居德清别业，葬东衡山麓，皆因其妻为德清才女管道升，夫妻二人唱随相得，佳偶自天成。
管道升，德清县千秋乡茅山村人，生于宋景定三年（1262），父管伸，称管仲之后，倜傥尚义，以任侠名乡里，有二女，道升是妹妹，故字仲姬，孟頫尝呼二姐。仲姬生而聪颖，父母特所钟爱，认为孟頫日后必贵，择为佳婿。约莫在元至元二十六年（1289），以仲姬归孟頫，时孟頫三十六岁，仲姬二十八岁。元祐六年（1319），管道升脚疾复发，于回乡舟中逝世，归葬东衡。两人相守达三十年。
管道升幼承庭训，工诗能词，尤其喜书爱画，临池不辍，未嫁时即有才女之名。婚后夫妻笔墨相濡，书画之道日益精湛。其翰墨文章、书札、行楷，与赵孟頫不辨同异，卫夫人后第一。尤擅画墨竹梅兰，晴竹新篁，为其首创。从艺术造诣的全面来看，女性中可谓空前且绝后。共同的旨趣，相近的造诣，两人作画品题、诗词酬唱，既是生活雅兴，更在于精神交汇、灵犀相通。管道升曾作《渔父词》“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风归去休。”相劝以归之意，两人早已从普通的夫妻升华为神契心通的挚友。
另一段佳话，则是赵孟頫欲置妾，给管夫人小词，言及“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管道升回一首《我侬词》：“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感情炽烈，视角别致，堪称惊艳之笔。清《词苑丛谈》记载了结果：“子昂得词，大笑而止。”
管道升的诗词书画不仅是与夫君唱和交流的媒介，还是她用以教育子女的氛围熏陶。在管道升倾心栽培下，两个儿子赵雍、赵奕都是成就非凡。为后来文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在赵孟頫写的管道升墓志铭中被记载下来：“天子命夫人书千文，敕玉工磨玉轴送秘书监装池收藏，因又命余书六体为六卷，雍亦书一卷，且曰：令后世知我朝有善书妇人，且一家皆能书，亦奇事也。”还有外孙王蒙，“元四家”之一，称“五百年来无此君”。可谓一门书香。
管道升去后三年，形单影只的赵孟頫溘然长逝，合葬一处，如管氏墓志所言：“东衡之原，夫人所择，规为同穴，百世无易”。最终完成了“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的承诺。人生乐在相知心，管赵之爱，诗画唱和、高山流水，相敬如宾、情深意长。
吴兴墓前怀英风 ——国保单位赵孟頫墓地侧记
周建忠
2013年3月国务院公布了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位于德清县洛舍镇东衡村的赵孟頫墓名列其中。一代书画宗师叶落归根，且与夫人管道升伉俪情深，合葬于东衡村戏台山南。
赵孟頫二十多岁时，撰写了洋洋洒洒近千字的歌咏家乡山水、历史、风物、人文的《吴兴赋》：“苍峰北峙，群山西迤，龙腾兽舞，云蒸霞起……”表达了青年才子对家乡特有的炽烈、奔放的情感。元大德六年（1302年）长期飘泊北方官场的赵孟頫以行书重写《吴兴赋》，圆转流丽，飘逸潇散，浓烈的乡情乡愁跃然纸上。他还创作了《吴兴山水清远图记》全面而详尽地描述了吴兴清远的胜状，从而确立了赵孟頫诗文书画“吴兴清远”这样一种审美形态，故后人也有称其为“赵吴兴”。元延祐五年（1318年）获准陪伴病中的爱妻管夫人南归，途中管夫人逝世，他含泪护灵柩回到老家。“东衡之原，夫人所择，规为同穴，百世无易……”
据明万历《湖州府志》记载：“赵孟頫墓在德清县北东衡里”。原墓有圆形墓丘及墓碑，后圮，仅存石马一匹。民国《德清县新志》：“孟頫居德清，并有《德清闲居赋》行世也，卒葬县北东衡里。”又“民国4年(1915)程森加土修理，立墓碑，存石朝官二，石马一，余倒损。”民国4年德清县新编县志总纂程森立“宋王孙元魏国公赵孟頫墓”碑，今藏县博物馆。1992年在距地表深1.5处，发现长3米、宽2.6米石板双室墓和宽11米夯筑神道，与文献记载“与管夫人合葬于东衡山之原”吻合。另在勘探调查中证实赵墓南约15米处为其玄孙赵昶之墓（今仅存墓志），墓东南7米和14米处分别有双室、单室石椁墓各一，因无器物出土，墓主人身份不详，但应是赵孟頫后代。在距墓约30米神道两侧，出土石翁仲2尊，高2.2米、宽0.8米；石马2匹，通长2.7米、高1.5米。1993年经省文物局批准，县博物馆在勘探调查基础上，新添花岗岩墓圈、墓碑、平台、台阶等设施，使墓地初具规模。1994年实施二期修复工程，迁移民宅一户，扩建墓地广场近千平方米。2012年对石翁仲、石马进行复位，并对神道进行绿化。经过近几年的重新修复，现墓地面积约3000平方米，依山而筑，坐北朝南，前为平台，上竖“元魏国公赵孟頫 魏国夫人管仲姬墓”墓碑，平台拾级而下接神道，神道两侧竖立石马、石翁仲。
在赵孟頫墓地西侧的竹林里，竖着一块碑上书“吴兴墓前怀英风”落款为“谒赵孟頫、管仲姬夫妇茔域，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初五东瀛后学喜斋立”。1993年墓地修复后，引起了日本书海社社长谷村喜斋的强烈兴趣，先后几次来墓地拜谒并捐款，1994年还率团103人集体前来拜谒，当时有人说在德清的土地上一百多日本人向中国人集体鞠躬还是第一次。2013年5月18日，孟頫故里、书画圣地、文化东衡——德清县首届村落文化节在洛舍镇东衡村举办，其中一个主要活动就是赵孟頫公祭典礼，来自湖州市三县二区的100余名书画家及其它文艺界人士一起拜谒了一代书画宗师……
赵孟頫《计筹山子昂碑》初探
沈松琴
《计筹山子昂碑》（以下简称《子昂碑》）立于德清县三合乡上杨村计筹山百步口，碑文由元代大名鼎鼎的书法家赵孟頫撰写。“吴兴武康计筹山，越大夫计然隐此成道。后千年，葛仙翁炼丹在此。又千年，当涂杜君道坚来登白石崖。二仙游侠，为四大域中建万古福地。大梁赵孟頫书。”尽管只有短短60字，但其包蕴的内涵却十分丰富。
据嘉靖《武康县志》记载：“计筹山......《吴兴志》云：‘越大夫计然尝计筹于此,故名。’”由县志可知，“计筹山”山名的由来源于越国大夫计然，计然之名首见于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计然姓辛氏，字文子，又名计倪、计研等，春秋时期葵丘濮上人（今河南滑县人），曾经南游至越国，成了范蠡的老师。足智多谋的计然教授范蠡七条计策，范蠡协助越王勾践，仅用了其中的五条，就打败了强大的吴国，一雪当年越王勾践国破被掳，臣事吴王的“会稽之耻”。相传在协助越王句践灭吴后，计然激流勇退，选择隐居在计筹山，后修道成仙，登上危石飞升而去。
葛仙翁即葛洪，《晋书》有列传。东晋道教学者、著名炼丹家、医药学家。字稚川，自号抱朴子，丹阳郡句容（今江苏句容县）人。三国方士葛玄之侄孙，世称小仙翁，拜南海太守鲍玄为师，学习炼丹术。炼丹，是中国古代方士的术语，也是道教的法术之一。“丹”即“丹砂”，原指将朱砂放入炉火中烧炼，故称为炼丹。葛洪在坚信炼制和服食金丹可得长生成仙的思想指导下，长期在山中从事炼丹实验。据乾隆《武康县志》记载，他曾经在计筹山炼制丹药，山上留有炼丹台、炼丹池、登云石等遗迹。炼丹池内有石龟和无尾螺，相传无尾螺是由他食用后丢弃在池内的螺蛳壳繁殖的。
杜道坚，字处逸，号南谷子，宋末元初著名道士，当涂（今属安徽）人。宋度宗时，赐号辅教大师。元成宗大德七年，复授杭州路道录、教门高士。元仁宗皇庆元年，宣授“隆道冲真崇正真人”。他曾住持计筹山上升元报德观，兴玄学，建清规，百废具举，徒众悦服。山上有白石崖，幽寂空旷，嶂影逼人，崖下流珠泉泉水涓涓，如珠喷地,此处为称为“白石洞天”。杜道坚曾住在白石崖下，流珠泉旁，故而有“杜道坚来登白石崖”一说。
“二仙游侠，为四大域中建万古福地”一句中的“二仙”，联系碑文，指的应是葛洪和杜道坚二位道长。“四大域”即指道教祖宗老子《道德经》中所谓“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福地”则意为得福之地，道人们认为居此地可受福度世，修成地仙。葛洪结庐炼丹追求长生不老之法，杜道坚广兴玄学，共同建设计筹山使之成为道人们理想中修炼进而得道成仙的好地方。
综观《子昂碑》，不难发现其碑文内容与道教有关，那么赵孟頫为何会写下这段文字呢？原来，赵孟頫与道教的渊源颇深，其父赵与訔曾被差任主管建康府崇禧观，赵孟頫本人对道教也十分推崇，这点从他众多诸如松雪道人、在家道人、水晶宫道人、太上弟子等带有明显道教色彩的别号可见一斑。他还写过不少关于道教的文字，有《敕赐玄真妙应渊德慈济元君之碑》、奉敕撰《长春宫孙真人真赞》、《玄武启圣记序》、《九宫山重建钦天瑞庆宫记》等。除此之外，赵孟頫常常为道释书写经文，据记载写过《道德经》、《老子》等经书，足见他对道教的崇敬之意。
因推崇道教，他与道教人士交往密切，著名道人杜道坚还成了他的老师，其时杜道坚正在计筹山上清修。计筹山上，宋朝时和王杨存中便在其地修建了升元报恩观，宋高宗曾御驾亲临，亲为该观御笔题匾，将其改名为“升元报德观”，一时崇道之风盛行。宋绍熙初，升元报德观的北面又建有普照观。到元朝时，杜道坚住持升元报德观，并建通玄观，广兴玄学，使计筹山上的道教影响力大增。笔者猜想，这方石刻碑文大概是赵孟頫与老师杜道坚在畅游计筹山，深感于山中浓厚的道教文化后写下的。
《子昂碑》是德清县境内保存完整的摩崖石刻，年代久远，内涵丰富，且碑文为元代书法大家赵孟頫所书，加之所书为隶书书体，十分难得，是研究计筹山上道教文化和赵氏书法的重要证物。
2013-10-24第21期
